冰封湖岸的松林里,在卫燃和那对姐弟的忙碌中,一颗颗只有手臂粗的小树被砍伐倒地又被锯掉了树冠。
这绝非是件轻松的工作,所以基本上每清理出来一颗树,三人便会休息一会儿,坐在雪橇车上一边闲聊,一边顺手将那些树冠树枝用锯子锯开再用皮绳捆好,这些同样是可以带回去的木柴。
随着和这对姐弟不断的接触,卫燃也逐渐发现,那个名叫蕾吉卡的姑娘和她的弟弟尤里之间的沟通,似乎依靠的是手语,而这也难免的让他又一次想到了叙情书寓的曹哑巴。只不过,这巧合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罢了。
“有狼!”
就在卫燃走神儿的时候,原本跑到远处撒尿的尤里跑了过来兴奋的说道,“就在湖面上!”
其实,在这个小伙子跑过来之前,围在蕾吉卡脚边的那些雪橇犬就已经弓起了背呲着牙开始了预警。
等最先发现异常的尤里跑回来的时候,蕾吉卡也立刻起身猫着腰跑到她的狗拉雪橇边上,伸手解下了捆在雪橇后背把手上的那个兽皮卷。
根本没有和卫燃商量,尤里便拔起了固定狗拉雪橇的钢钎做好了准备,而蕾吉卡则在同一时间打开那个长条兽皮卷,利落的从里面拎出来一支装有pe瞄准镜的龙骑兵步枪。
就和卫燃刚刚进入这段历史片段时对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的处理一样,蕾吉卡手里的这支枪同样进行了伪装,区别只是她这支枪用的并非布条而是一条条毛茸茸的兽皮罢了。
“咔嚓”一声推弹上膛,蕾吉卡已经猫着腰躲在了一颗粗大松树的后面,半蹲下来瞄准了远处冰封湖面上,那支正在围猎一头鹿的狼群。
“我姐姐说,那些肠子是留给狼群的。”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尤里便将已经“热车”的狗拉雪橇让给了姐姐,他自己也跑到他的雪橇车上,吆喝着那两头驯鹿跟着蕾吉卡跑向了冰封的湖面。
阿尔乔姆看了眼卫燃,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蕾吉卡,尤里,你们两个先照顾维克多吧。”
而她那唯一的一枪击毙的,则是对那支狼群来说至关重要的头狼。也恰恰是因为击毙了头狼,这支失去了主心骨的狼群才会一哄而散,连他们辛苦抓到的猎物都不管了。
“也留下来给狼群”
卫燃赶在尤里开口之前说道,“从扒皮到分割,都是这姑娘一个人做的,我可什么忙都没帮。”
“老毛病了”
也正是借着这个动作,他也注意到,此时已经解开了围巾的蕾吉卡,她的喉咙处有一块显眼的伤疤,看那伤疤的样子,似乎是似乎曾被狼咬过一样!
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卫燃摆了摆手,“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这里是我和维克多平时住的地方”
阿尔乔姆说话间从其中一张床的毯子下面摸出了一个酒瓶子,拧开灌了一口之后又塞了进去,指着头顶的那两张床说道,“蕾吉卡,尤里,你们两个暂时先睡上面那两张床吧,行李我已经帮你们拿过来了。
“好孩子,这是你们猎到的?!”
那个穿军装的从他身上的棉衣袖口破损处揪出两团棉花,帮着卫燃堵住了流血的鼻孔,随后才站起身说道,“蕾吉卡和尤里的事情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会和队长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让他们加入狩猎队,在这之前,就让他们先跟着维克多同志负责伐木工作吧。”
他这边说完,蕾吉卡指了指脚下的那块驼鹿皮,接着又是一番比划。
“你早就说每天出去冷的不行,我让我的妻子用那个飞行员的降落伞伞布给你做的,还另外给你留了两块当作裹脚布。”
卫燃和蕾吉卡对视了一眼,两人也各自操纵着雪橇车追了上去。
几乎就在那扇钉着桦树皮的木门关上的同时,卫燃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在蕾吉卡下意识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尔乔姆也拎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包走了进来。
等他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蕾吉卡姐弟以及阿尔乔姆和那个红军士兵也一拥而上为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蕾吉卡,这是给你的,我本来准备等你加入了狩猎队之后当作礼物送给你的,但是没想到你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收获。”
在卫燃的旁观下,名叫蕾吉卡的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才拔起铁钎固定好了雪橇车,拔出腰间的猎刀走向了那头驼鹿,动作自然的一刀彻底划开了它的脖子,接着又划开了驼鹿的腹腔,将冒着热气儿的肝脏切下来,凑到煤油灯的边上检查了一番,随手切开丢给了那几只雪橇犬。
他这边忙活的同时,尤里也自来熟的拿起了壁炉边上放着的铜皮水壶,走到外面装满了积雪,随后将其放在了壁炉边的石头台子上。而蕾吉卡则走出地窨子,将那张冻结成板甲的狼皮和那张巨大的驼鹿皮给艰难的抱了进来。
尤里开心的说道,随后又看了眼正在打手语的姐姐,忙不迭的问道,“我姐姐说,您弄来这些东西肯定花了很大的代价吧?”
等她最后切下一块同样大小的鹿心,这姐弟俩还颇有仪式感的举着手里仍旧冒着热呼气儿的肉块碰了碰。
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看了眼墙角处所剩不多的木柴,拿着属于他的礼物干脆的离开了这个地窝子,吆喝着他的驯鹿雪橇车又一次跑向了那座湖边的森林方向。
同样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卫燃热情的招待着这姐弟俩,同时忙着从壁炉边的藤条筐里取出几根木柴,用斧子劈开之后点燃。
而那暂时属于姐弟俩的上铺,除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包之外,干脆连张毯子都没有。
等三辆车跑过这三百多米的距离最终停下来的时候,那头被咬穿了喉咙的驼鹿还没有彻底死透,它仍在一下下的抽搐呢。
还是什么,尤里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蕾吉卡在头上拍了一下,将最关键的单词给咽回了肚子。紧跟着,蕾吉卡又是一番比划。
卫燃接过这套贴身穿的衬衣客气的说道,他确实不急,那双德国行军靴虽然不保暖,但是穿在毡靴里面暂时却也足够了。
见状,已经意识到什么的卫燃立刻举着手里的肉块凑上去和他们俩碰了碰。
当然,蕾吉卡,你不用在意,平时我和维克多都不是经常回来睡,等过段时间新的窝棚搭好了,我再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住。”
回答问题的却是阿尔乔姆,这老家伙叹了口气说道,“他时不时的就会晕倒,米莎医生已经给他检查过好几次了,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也正因如此,他轻而易举的看出来,蕾吉卡这个姑娘刚刚之所以不开枪,完全是在等着那支狼群帮忙杀死那头更有价值的猎物——驼鹿。
在这1942年的年初,那头驼鹿能给铁路沿线的巡线员和随时准备与60公里外的德国战斗的士兵们提供宝贵的肉食,那些兽皮则能在这严寒里提供同样宝贵的温暖。
闻言,卫燃歉意的朝着蕾吉卡点点头,随后走到了尤里的边上,指着对方刚刚从那只狼的肚子里掏出来的内脏和肠子问道,“这些呢?”
收起根本没有退出弹壳的步枪重新用兽皮裹好,蕾吉看了一眼他的弟弟尤里,接着又看了一眼卫燃。
吃完了手里这块鹿肉,三人的嘴角也都染上了血迹,而剩下的那大半个心脏,则被蕾吉卡随意在一片干净的雪地上裹了裹,塞进一个帆布材质的面包袋丢进了雪橇车里。
“这也不算坏事”
“他和我爸爸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听我爸爸说,他们以前还是”
闻讯赶来的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家伙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车上满满的肉块以及后面那张鹿皮上拖拽着的驼鹿骨架呆滞的问道。
“阿尔乔姆大叔,我想要一个望远镜!”尤里立刻说道,“哪怕只有一个镜筒也可以!”
那花白胡子的老家伙高兴的合不拢嘴,招呼着周围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们帮忙卸了车上的鹿肉狼肉之后说道,“你们三个和我来!我要给你们一些奖励才行!”
这个被尤里称为阿尔乔姆的老家伙朝着三人眨了眨眼睛,直接坐在了尤里的雪橇车上指了指对岸,“我们的速度快点儿,我还要回来工作呢。”
三辆车穿过河道进入紧挨着河道的针叶林,等阿尔乔姆示意他们停下来的时候,这周围同样有一片地窨子,只是规模比铁路边上的那些小了一半不止罢了。
尤里一边忙活一边理所当然的答道,“它们很快就会选出新的狼王,这些食物不会被浪费的。”
话音未落,阿尔乔姆已经走出了这个冰冷的地窨子不知去了哪里。
“不急,我还扛得住。”
“他就是维克多?他怎么了?”那个穿着军装的一把抱起卫燃,一边往地窨子里走一边问道。
重新举起望远镜,卫燃耐心的观察着,看着那支狼群追赶着那头驼鹿越跑越远。
放下望远镜,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好歹和季马认识了那么久,对方的猎人本事不说学了个全,至少六七分还是有的。
“后天的时候”尤里开心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望远镜。
阿尔乔姆一边把这套衬衣衬裤连同刚刚掏出来的两块裹脚布递给卫燃,一边歉意的说道,“现在毡靴的供应还是有些紧张,等过段时间我想办法给你再弄一双。”
“阿尔乔姆大叔对咱们可真好”卫燃拿着属于自己的衣物别有用心的说道。
而在他们三辆车停下来的位置,同样有个地窨子,只不过这地窨子的烟囱并没有冒烟,里面也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见状,卫燃笑了笑,同样吆喝着他的那两头驯鹿,拖拽着雪橇车跟着跑向了湖面。
这个地窨子并不算大,四面墙壁都用原木进行了加固,头顶垂下来的一根铁丝挂着一盏烟熏火燎的煤油灯,而在进门的一侧,便是一个用石块垒砌的壁炉。
尤里在举起望远镜之后不久便判断出来被狼群围攻的猎物到底是什么,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蕾吉卡却依旧没有开枪。
闻言,蕾吉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热腾腾脆生生的口感说不上难吃,甚至因为尚未清理的血迹本身自带的咸味,反倒让这块心头肉有些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