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小姐不甘心,好在旁边有心大的妙善仙姑拍着她的肩膀,劝着她:“先立业再成家的男人,多好呢,别只瞧着这一天两天的……”以身遁死,借这天地最后的法门,成就阴魂,也要跟着前往太岁,参与这场非人间身的战争。
借由黄泉八景,才可以引动这庞大而无边无尽的紫气,才可以让其,返还彼世。
“于我看来,它只是寰宇之间,存在的一种现象,是一种潮汐,是无数文明死亡之后,诞生的无意识之阴魂,是一种负面的精神能量场,所以它会被文明吸引,便正阴阳与正负两极。”
“……现在的你,已经比我更有话语权了。”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猴儿酒才慢慢停了下来,认真地看向了胡麻,微笑道:“至于该怎么接受这份馈赠,我想……”
……
他说到了这里,都不由笑了起来:“人啊,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吓自己,文明也是如此。”
“选择跪下膜拜,还是起身直面太岁,便是每一个文明需要面临的最大挑战。”
太岁之中,胡麻一道投影落入人间,发出了邀请,也带回了自己的肉身,他感觉到了黄泉八景的搭建,已经开始在太岁之中成形。
代表着从只能膜拜,仰望太岁,从只能献祭,开始了这一步对太岁的利用与控制。
“有些人对其进行膜拜,有些人对其进行交易,会发现似乎有些作用,所以便愈发的恐惧,虔诚,反而成了诡谲的一部分。”
“……”
胡麻便忽然大笑,达到了归乡,便应该开始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
“……只有尚未了解的事物,没有什么不可名状。”
黄泉八景,便恰好是这权柄。
这过程没有停止过,每一寸,都代表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这八景,本身就是生民为了理解死亡之后的世界,所幻想出来的,哪怕仅仅只是幻想,也代表着想要对死亡世界进行掌控的想法。
胡麻于此一刻,都忍不住要破口痛骂,这厮用理论告诉自己,永刑是不存在的,只是自己吓自己。
“他们称之为归乡,那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但从理性描述上来讲,我更愿意认为,这就是一种生命的升维。”
感受到太岁之中的轮回之路,开始连接无数个文明,感受到各个地方,都已经有了可以帮着自己看着的人,然后,便也终于忍不住,开始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
胡麻的声音,忽然从青帐之中响起,他缓缓掀开了青帐,走了出来,在这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之中,牵住了向自己扑过来的小红棠的手掌。
“我想,已经有无数的族群与文明,遇见过太岁,又被太岁吞噬了,他们对太岁,应该也有着无数的称呼,有着无数的认知,也见识到了太岁种种不同的层面。”
于是,他震颤了起来,他甚至都不怀疑,这是否只是自己看到的,太岁震怒之下,投入自己心田的幻影,便大声答应了下来。
胡麻几乎将这辈子与老君眉所赠予的礼物之中,上辈子学到的脏话都骂了出来,但捏着法印的手掌,却是没有一刻试图放松过。
在那一瞬间,胡麻感觉到了自己肉身被凌迟了一亿次,一寸一寸的皮肤剥落,被扔进了油锅之中反复的炸,每一根神经都被抽离了出来,在锯头之下,反复的锯。
于人间起坛,可借取天地之力,于太岁之上起坛,同样也是如此。
“我想,这便是寰宇,给予了生命的,最大的馈赠。”
声音响彻寰宇,震荡人间:“太岁之终,轮回之始,神鬼妖祟,各有其归。”
或许,此时的自己,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归乡,已经完成了生命的升维,也即将开始体验一种回溯过去未来,洞察各个文明灵魂归属的旅途。
胡麻抬头看去,只能看见那无穷无尽的紫气。
替太岁牧民,便与面临海啸之时,将无数的牛羊投入海中,盼着龙王爷息怒,收了神通,又有何异?
道道虚影,借由胡麻的手,出现在了无尽混沌之中,又借由这无边紫气,化作了真实的模样,有鬼门关,有剥衣亭,有望乡台,有孟婆店,有血污池,有破钱山……
随着法坛起来,太岁之力被借来,无尽紫气狂风,向了法坛汇聚,已是逐渐地将胡麻淹没,看起来,便像是他正在一点一点沉入太岁之中,愈发的接近本源。
这人间,空中的云气,也变得越来越淡,阳光明媚,洒在了人间,也洒在了承天殿前,手托宝印的新帝杨弓身上。
这就是他说的办法。
他看看天上,又看看此时的胡麻,感觉他既在天上,又在向自己说话,感觉时间在他身上,已经没有意义,这一片天地,也仿佛只能容下他的投影。
“……”
于是,在他对太岁有了最基本的掌握之时,他便引动了滚滚紫气,直向了此前猴儿酒特意给自己看过的,一片荒凉的大地流去。
“用这最后的见识,去做一些事。”
便如山君,便如七姑奶奶,便如柳儿娘……
“……简单个屁啊!”
而同样也在胡麻起了法坛,构架出了黄泉八景的一刻,他也感受到了太岁的涌荡,他看到了这庞大无匹的紫气,开始缓慢地涌动了起来。
但是,毕竟他们存在过,太岁离去之时,便也是这些生灵,消失之时,所以,胡麻便发出了邀请,请他们上天来搭把手,完成太岁之中,那庞大生命阴景的流动。
如今的胡麻,并没有带来人间所有的东西,只有被他所参透的黄泉八景,恰恰也正是这黄泉八景,可以掌握庞大的太岁体内,一切物质的流动。
只远远听见一声喊:“姑姑,这天下大不同了,这乘龙之功到了,豆官我啊,先奔前程去啦……”
国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胡麻,声音都仿佛在颤着:“你成了?”
“时候到了!”
在他身边,便有层层紫气,汇聚一方,滚滚荡荡,涌向了胡麻,紫气可以幻化一切,在如今都是灵体的情况下,自然也可以化作认知。
无尽折磨,坦然受之。
在满意的微笑里,他身形缓缓地变淡,消失在了世间,大概是因为他命数太轻的缘故,没人记得他,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就连婆婆,也从祖祠里飘了出来,她站在了奈何桥上,一边手牵住了胡麻,一边手拉住了小红棠,自家孙儿,在办一些要紧的事情怎么可以没有长辈看着。
但它没有意志,它只是存在而已。
“我邀天下阴魂入太岁!”
不仅是他,在胡麻将奈何桥递向了人间之时,天地各处,有殿神轻叹,那是山君,以及与山君相属之存在,他们留在人间,也已注定了意识湮灭的结果,于他们而言,不存在不舍。
“天地之间,术法皆无,凡有灵有性,有情有义之存在,皆可转世为人,不负于此人间,走上一遭儿!”
这些虚影化作真实,瞬间放到了无比之大。
一瞬之间,便已远离,再也看不见,太岁太庞大,庞大到超出了这片寰宇,只此一眼,便永远也不会遇见,哪怕这一眼,都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于是,随着越来越多,不属凡人生灵,但却又曾受太岁影响,生出了变化,已经不再容于这片天地的存在,开始纷纷借桥,前往太岁,修筑八景,再造轮回。
“当这东西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时,确实属于不可名状,无法描述的存在,所以我们第一时间,也产生了恐惧,并且,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被它摧毁了文明。”
胡麻也坦然接了过来,感受着那无穷无尽的认知、数据、参数,在自己识海之中浮现,感受着眼前这无边无际,诡秘难解的事物,开始在自己的认知之中解构的过程。
于是,终于有一点灵光跳出了海面,胡麻缓缓地起身,一切的一切,终归于平静,只剩了无边喜乐。
“而当生命突破了那些虚侫,打败了那些杂念,有了探索未知的勇气,那么,便有了升维的资格。”
“我邀天下妖类入太岁!”
……
“既然有,那便托付给你了。”
庞大的太岁,有着太多紫气,唯有归乡的自己,可以调动,掌控。
“你……”
这是这场前所未有的豪赌之中,自己唯一的倚仗。
“古时候的雷电,洪水,地震,山火,对于先民而言,都属于不可名状。”
“……”
当那滚滚狂风卷到了自己身上,当那道道触手自肉山之上抽离,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想着要将自己彻底的吞噬。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很简单不是么?
“你向他们跪拜,是可以理解的,但却是行不通的,你再害怕,该来的还是会来,唯有,当你鼓起了勇气,开始探究他们真正的本质,才会渐渐地明白……”
这一点灵性,在那无法形容的洗礼之中,已然发生了某种本质上的变化,一念之间,紫气流转,遍目所及,看向了无数文明的投影,看到了它们交织、衍化,生存,又灭亡。
只是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小豆官不见了。
仿佛一片海,出现在了人间,但是,那海却又停下,不曾坠落半分,只有一道虚幻之间的桥,自天上伸至了人间。
于是,各地的妖类,叽叽喳喳,纷纷扰扰,前往太岁。
“无论是我们,还是你们,在与太岁对抗时,究竟对抗的是太岁,还是自身文明的杂念?”
因为其自身性质,便只能吹灭所有的文明之火,每当它靠近人间,便会沾染杂念,被无数文明,以各自的方式揣测。
而这权柄,又在太岁接触人间之后,某种程度上,变了现实,也就等于,已经经过了实验。
“哪怕是我们在人间时,所提到的永刑,其实也只是一种想象,一种认为自己对抗了未知而强大的神明,所以会永远被下油锅的恐惧,真正折磨转生者的,其实只有死亡。”
但那些都不重要。
生命的蜕变,需要痛苦作为洗礼。
但人不能忘本,熟悉了起坛,那便还是起坛!走鬼法坛,有三丈三,有九丈九,有一城之坛,有天下之坛,自然,也可以有太岁之坛。
是有东西,撼动了太岁。
猴儿酒轻轻点头,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欣赏,微笑道:“这是我头一次,为我们的思想,生出了骄傲。”
……
“我邀天下神入太岁!”
而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来,以法坛为中心,开始构建黄泉八景。
猴儿酒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整个人便也开始彻底地融入太岁之中。
胡麻也只微笑地看着他,道:“不值得夸耀,挺简单的。”
微笑着站在桥头笑道:“我有一桩大活要做,诸位,可有兴趣,跟我一行?”
这种掌控,比单纯只是幻想出一位死神,并对其进行膜拜,要强得多。
“但实际上,没有什么不可名状!”
太岁,便是虚无。
“该赴约了……”
他心里想着。
然后,他按捺着心间的激动,向了那片文明,轻轻地,迈出了期待已久的一步。
万般精彩,皆不如故友重逢。